那个崖洞里,我同他讲:
「沈焰,我恨你,我恨不得你死。」
其实我只讲对了一半,我从来都不想他死。
纵使他从没有爱过我。
纵使他那般厌我恨我。
纵使他千百次虐待我,叫我心伤心。
可我从没有想过他死。
阿焰,而今我就要死了。
不知你会如何?
阿娘,女儿罪过。你以命相守的百姓,遭我残害,或死或伤。
我来领罪了,阿娘。
我愧为您的女儿,竟没有这样的救世胸怀,为了私仇,恶事做尽,卑劣不堪。
阿娘,我,好累啊……
如同死前的幻觉般,我仿佛又见到沈焰。
他那张清风凛月的脸。
我见他脸上现出一抹痛色。
我伸出手,想抓住那卑微的惦念。
阿焰啊、……
番外
商落死了,三哥勾结贪官买通月夜阁,陷害皇储,残害百姓的事也被查了出来。
父皇震怒,将其贬为庶民,流放西北苦寒之地,临走之前我去看过他,他说他不服,若不是有商落,他不会输给我。
可商落已经死了,我从没有想过她会死。
她就死在我的面前,血流了满地。
我只觉有什么从我身体里被抽走。
疼痛难当。
她死了,我不是早就想她死吗?我做梦都想她死。
因为她,我许给枝枝的正妃之位无法兑现。
因为她,我一连痛失两个孩子。
我还记得那个红色的新婚之夜,蒙着盖头的女孩在底下轻轻发笑,她的笑意是那么动听婉转,我却只冷冷地看着。
我还记得那龙凤喜烛一直到燃尽,我都未去掀她的盖头。
她的笑意一点点消失,最后只余满屋的空寂。
我记得她后来常常出现在我面前,说觉得我讨厌她又甩不掉她的样子当真有趣。
我记得我娶枝枝时,她在太子妃苑铺白帘,喜也成丧。
我记得她在一个月色浓重的晚上坐在房梁上饮酒,她不知道我在后头,我听见她对月亮许愿,她说,「沈焰可不能幸福。你要保佑我哦,让我和沈焰都不幸福。」
我记得那么多事,独独不记得我是自什么时候开始记得的。
那夜她将匕首扎进我的身体,疼痛之余,我想的居然是该如何掩盖此事,却又看见那把我曾赠给柳枝枝的匕首。
她说她掉了,掉了便掉了,左右不过一把匕首而已,可多年后我却在商落的手里见着了它,瞧她如此宝贝的模样,还藏在贴身衣服里,大抵是很珍惜吧。
她的母亲被宋山所害,可我留着宋山还有用,我心想,这等不忠不义之人,有朝称王,必不会让他活着。也许,还能让商落亲手处置她。
就算我不爱她。
我不爱她吗?
我想起那晚,在那个狭小的崖洞里,她那么认真地对我说,「沈焰,我好恨你,我恨不得你死。」
那句话每每想起,都令我心痛如绞。
可我为什么会心痛?我为什么总要反复去确认她恨不恨我?明明我做尽了可恨之事。
我为什么,这么不想让她恨我?
在地牢里,商落一一说着她所做之事。
她的神情那么自若,仿佛根本没想过做了这些还能活着。
她那么自若地去寻死。
我心中怒不可遏,我也不知我在愤怒什么。
我离开,可没走多久心脏突然一窒。
一股不好的预感席遍全身。
我疯了般地跑回去。
然后远远地,就看到她躺倒在地上。
我双腿开始颤抖起来,害怕地不敢往前。
仿佛我不上前,就能不看到自己害怕看到的。
最后的最后,我看见商落朝我伸出手。
我即刻上前想抓住那只手,却只能看它跌落下去。
我没抓住。
我第一次试图抓住她,却没有抓住。
我第一次试图抓住商落。
「商落……」我痛苦不堪地将头放在她的身体上。
「我错了,我错了。」
我真的错了。
这世上,无人恨我,亦无人可原谅我。
五年后,父皇病重,我登基称帝,我是想将后位永远留给商落的,可柳枝枝生产了,是个男孩。
彼时我子嗣稀薄,朝中不少大臣竟逼着我立她为后。
我才知道,柳家早已在我的纵容下东山再起,这些年柳枝枝打着我的名号,将不少柳家旁支塞进朝堂。
罢了,这原也就是我罪有应得。
「枝枝,朕可以册封你为后,可柳家毕竟是罪臣之后,若让你以柳家女的身份册封,朕恐先帝在天上说朕不孝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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