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这一突发情况,他当机立断,命令身边参加营救的战士:立刻抬上伤员,迅速撤离,不要停留!
命令一道接着一道:我小分队火力点继续对敌压制,机枪手跟前突偷袭敌人的脚步扫射……待伤员安全返回后,第一时间撤退,不得延迟……
他一面下着命令,一面将身上的伤员交给身后随行的战士,命令他背起人快跑!时间不等人,瞬间的功夫,敌人已经扑上来了!
这边还有一个战士死活不听命令,拉出“你要我走就先把我毙了”的架势,誓与营长共存亡。萧云志长叹一声:小兄弟,我本来是准备跟敌人同归于尽的,现在,有你在这,我拼死也得护着你回去了。
狰狞的敌人终于窜上来了——是三个,另外已经被我方机枪手撂倒了一个——好,就跟你们拼了!看看到底是我们解放军的胳膊硬,还是你们死耗子的牙硬!
双方阵地的炮手都看傻了,齐齐停下手中的操作,朝阵前厮杀处呆望;双方突出火力点的机枪手、狙击手也看呆了,事已至此,谁也不敢再放一枪一炮。
面对双方单兵厮杀,徒手肉搏的场面,人人看得胆颤心惊。我方指战员更是为自己战友捏了一把汗。
一会儿功夫,一个敌人倒毙了……过了不久,第二个敌人也倒毙了……终于,萧云志以矫健的身手制服最后一个敌人,并控制住俘虏,掩护身旁的小战士飞速撤退。
我方胜利的欢呼声响彻山谷,久久不绝于耳。面对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较量,他们简直比打了一个兵团级大血战还要感到震撼!
回来了,回来了!战士们顾不得敌军冷枪冷炮的威胁,争先恐后地冲出去将他们搀扶进来,并扣住战俘押审。从团指匆匆赶来的父亲也满怀胜利的喜悦,跑过去迎接萧云志,准备向他拥抱道贺。
萧云志的确回来了。
他的双脚刚一沾上我军阵地的泥土,钢铁一般的身躯便瞬间倒下了。刚刚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战友们谁都没有注意到,在他魁伟的身躯后面,是一条绵延不断的长长血线……
那血红的印迹仿佛化作一把钢刀利剑,笔直延伸向远方,直插敌人的心脏……
“啊,终于,救回来了,成功了……”他气息奄奄,脸色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,“……小,小兄弟没受伤吧……呵,敌人都被我打败了,我们解放军……胜了……”
他仰面倒在父亲的怀里,沉沉的昏迷过去。阵地上所有战士都哭了,他们的呜咽之声缭绕着英雄的老山山脉,缭绕着盘龙江那清澈见底的水流,缭绕在祖国南疆的边陲战场,缭绕在战士们那一颗颗纯净的心上。
“云志!你醒醒,千万不能睡过去啊……”父亲失声喊道,他摇晃着怀中的身体。这个兄弟啊,为了保护战友,自己却重伤不醒!
“云志,听我说,救护员马上就到,很快就送你去医院,你要挺住啊……云志,你睁开眼看看我,我是大哥,云志,你别忘了,童静还在等你回去——”父亲嚎哭哭喊语不成调。
没办法,苍天也是无力的!
萧云志的鲜血已经流干,它永远泼洒在老山的土地上,洒在所有为和平而战斗的军人心上。
父亲最后的那句话竟奇迹般使萧云志睁开了仿佛明亮如昔的双眼,那双眼睛闪动着流水般的光华……
“静……”他用生命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呼唤着爱人的名字,他的手竟然动了,他抚住左胸衣袋的位置,向遥远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永生永世的爱人……
弥留的最后一刻,他在父亲紧贴着的耳廓中留下三句隐约可闻的遗言:
“把敌人,都赶出去……”
“照顾静……像你亲妹妹一样……”
“把我葬在……父母坟旁……”
他魁伟的身躯渐渐冰冷。
他,去了。他,永远的离开了。
他青春犹在的脸庞被所有人深深镌刻在心壁之上。
父亲小心翼翼将他的双手摆放在身旁,颤抖着打开他的左胸衣袋,掏出了一张浸染了鲜血的、皱皱巴巴的、由一捧碎纸屑细心拼凑粘接而成的信纸。
“云志!我,我是混蛋……我他妈的作孽啊——”父亲失声痛哭,他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无情撕碎了云志对爱妻的纯真思念……
可他……他也是不想让云志死在战场上啊!
如今,说什么都已晚了。萧云志一直到死,都在宝贝胸前的这一捧碎纸屑!
烈士的遗骨被熊熊烈火化成了灰烬,盛放在一方乌黑的,泛着战场上枪口一样黝黑光芒的小匣子里。旁边,还有一枚端正摆放在红色绒布盒子里的闪亮的军功章。
——这,是他一生的志向!
外面的月色多么柔和,柔和得就像云志疼爱妻子时那张纯真柔情的脸,他很英俊,也很潇洒。可是他走了,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了,他别离自己的妻子,别离自己钟爱的军装,他飞向遥远的地方,在那里保佑着我们,保佑我们免受灾祸,永远的安乐祥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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