侵犯阳界。沙鬼只是阴气作祟者之一,另外的有盗有贼,有怪有妖,还有人。沙鬼退去,王子焕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多处受伤,他倒下了。抬回府谷本堂,医治了半年,他命虽暂时保住,但也时日无多。
左参道:“王子焕记挂着黄龙城里替他值守的金书堂呢。”
十日前,王子焕觉得自己该离开了,便安排了几件事,一是新任堂主的人选问题,他建议门主去寻找自己的师兄熊仁阔;二是守夜堂门徒的补充问题,毕竟那一战死伤太多了,他要求将在黄龙城里替自己值守的金书堂收为门徒,并安排金书堂回郃阳城。
就在猫儿井边,我哭了好久。
也许,守夜堂的秘密宗旨、秘密职责、秘密行踪、秘密战斗就这样一直在秘密进行,世上无人知晓,更夫帮的存在也从来无人关注。每夜三更敲着梆子、喊着“小心火烛”的那一个个卑微的身影都在保守着自己的秘密。
左参留下来接替了我,我要回郃阳城了。我并不用从地面走回去,左参送我到井下,进了地洞。
我从怀来井爬出来了。井边无人,怀仁巷静悄悄的。
我慢慢地在自己曾经天天行走、盘桓的街巷里踱着步,看着这里夜色中的墙壁、屋瓦、门柱,还有墙头上的那些杂草,脚下踩着一段石头、一段泥巴、一段砖头的路面,我感觉自己呼吸到了熟悉的味道。
然而很快,迎面吹来了一阵陌生的轻风。
轻风中,一盏陌生的灯笼摇摇晃晃。灯笼举在一个黑衣人手里。
黑衣人站住脚步,道:“来者可是金书堂?”
他竟然认得我。我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你是?”
“在下是春北里的更夫,白定安。”
春北里有了新的更夫?也是啊,一个地方的更夫消失了三年,地方上肯定会重新找人接替的。那我回来了又能做什么呢?
“白定安?你是何方人士?”我问他。
“在下来自安定卫。”
“安定卫?”我一直在想着的那个安定卫吗?肯定是的,世上只有一个安定卫,还能是哪里呢?安定卫,姓白,我该多想吗?我敢多想吗?
“你为何从安定卫来到这里呢?”
“在下是守夜堂派遣来的,三年前来到此处。”
他来了三年了,三年前我被留在黄龙之时,王子焕就已经安排人来替我了。
王子焕好大的手笔。
我抑制住自己的心情,再次问他:“你会唱歌?”
他“嗯”了一声,又问:“金兄为何问这个?”
“没什么,随便问问。”我似乎都听到了远处的边塞歌声。
我向他走去,我要走到他跟前,与他面对面,而不是隔着一盏灯火,隔着迷茫的夜色,我要看看他的脸。
但是,我停下来,问道:“载君行茶馆的掌柜的还好吗?”
“周掌柜的一年前走了,茶馆已经关了门。”
“好的,谢谢你。我去载君行歇息吧。”我向茶馆的街道走去,回头问他:“你不会告发我违反宵禁吧?”
他笑了一声:“我得到命令,专门在此等你,又如何会告发你?”
“那在此谢过,你自去巡夜,我走了。”我不敢上前面对他,去看他的面容,我怕。
我快步走到了载君行,门柱上的灯笼早已破成碎絮,用手一扯,直往下掉渣。茶馆门上了锁,我回身找了一块砖头,三两下砸开,推开门进去,转身上了闩。
我今夜就在此歇息。
茶馆里面一切照旧,只是桌椅落满了灰尘。
我擦了两条板凳,并到一起,躺在上面。
范狄去了哪里?
如果说米州城是大家必经的城邑,那我是否可以去那里找他?
如果米州城是一个死后所去之处,那么我所见到的邱黎莫和刘小妹则都是死后的样子吗?如果是的话,那么死亡也并不是很恐惧的。他们就像是开启了一段新生命。
如果是邱黎莫是董梓光的新生命,那么夏庭辉呢?或许他们也是生命的不同阶段?那么夏庭辉设计害了董梓光,岂不是前一个自己害死了后一个自己?或者反过来说才对?而夏庭辉死后,来到米州城,成为了邱黎莫?
如今,郃阳城里,白定安来了,我是不是该离开了?
或许我该去米州城做那个虞梦言去了。
想到这里,我忽然笑出了声,笑声在空旷的茶馆里盘桓着不愿离开……
五更时分,我起身走出茶馆,拉上门,把那把坏了的锁重新挂上。
我走到了怀仁巷,来到了怀来井。下了井,我进了地洞。这个地洞可以通向各个地方,摸不着奥秘的人在里面会不知始终。
这一次,我直接来到了米州城东面的那口井。
爬出井口,看着城头上的米州二字,我感觉心生欢喜。
进了城门,走了不远,到了那个茶馆门口,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来:“你来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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