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江没有停歇,一直奔向它的远方
我像从枇杷树上脱落的一片落叶,飘入汪家沟的小溪
或者是一只搭乘落叶的褐色蚂蚁
重重摔下湾口的瀑布,随之奔流而往
父亲离开后的第一个新年,我和秀莲等到二妹和妹夫回来了之后才到白崖壁去拜年。
腊月二十九,三弟回家了。母亲在火坑旁的石磨上磨玉米面准备蒸包谷粑用来做正月的回礼。我抱着茜茜到推磨的母亲面前,“看奶奶搞啥子?推粑粑!妈,我来推吧,你抱着孩子。”我对母亲说道。
母亲接过孩子,我则握起石磨的把手一圈一圈转了起来。母亲站在旁边,用右手握茜茜的左手在面前比划起来,教起了茜茜欢快的推磨童谣:
推磨,捁磨。推的粑粑甜不过。
推粑粑,接嫁嫁,嫁嫁不吃酸粑粑;
推豆腐,接舅母,舅母不吃酸豆腐;
推汤圆儿,接幺姨儿,幺姨儿不吃酸汤圆。
小时候,母亲也曾这样教我唱过!我曾问过堂哥“搅磨”中‘搅’如何写,他说‘搅’应写为“捁”,只是我们习惯了认字认半边。
秀莲在厨房忙碌,蒸粑粑、烧猪蹄、洗海带、宰鸡肉、泡糯米。我抱着茜茜到二叔和大友叔家里接他们除夕早上来我家团年,在大友叔家的时候,他家的火坑里正在烤糍粑,是万勇烤的,看到茜茜来了,他又跑进房间拿了一个,烤在旁边。
“大哥,这个给茜茜吃。”他把烤好的糍粑递给我。
“她吃不了这么多。”我抱着茜茜,把糍粑分成两半,烤热的糍粑外酥里糯,掰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,然后中间软糯的白芯被拉得很长,逐渐变细,最后被不情愿地扯断。我把右手的一半递给万勇,他跑到厨房找梅婶要白糖。我怕外面烤枯的皮卡到茜茜,便只给她吃里面的,我则吃掉了外面的皮。等万勇手里抓着一把糖跑出来,看到我空空的手里,就问:“糍粑了?”,我用手指着茜茜还在嘟着嚼动的小嘴唇,“喏,茜茜吃完了!”。
万勇不信,硬要扒开我的嘴巴看看。
“大友叔,明天早上我们家团年,中午你家或者二叔家嘛!让梅婶儿早点儿上去帮秀莲吧!”
大友叔抽着烟,坐在腊肉下说道:“年年都是早上在你家,不如今年早上在我家得了。”
“哪家都一样,这大年三十,反正就是这三家,等吃了早饭,我们三叔侄打绍胡!”我一边抖动身体逗茜茜开心,一边对她说道,“茜茜,你说是吧?”
孩子身上穿着很厚的衣服,双手在胸前拍了拍,还不会说很长的话,就露出几颗牙齿说:“上…饭饭。”
大年三十的早上,天应该刚放亮。我听见房门咿呀一声打开,“秀莲,你起这么早!”
“还早,妈早起来了,你听刷把刷锅的声音。”秀莲让我听,我就听见厨房传来,“洗刷洗刷”的声音。
我只好跟着起床,去火坑把柴火升起,等会儿二叔大友叔一家来了,好有火烤。过了一会儿,二婶和梅婶儿上来了,就走到厨房,他们四婶娘在厨房有说有笑,砧板被剁的啪啪响。
“双喜,你儿醒了,快去!”秀莲在厨房喊道。
“喔!”我答应着放下手中的火钳,走到房间,看到茜茜在床上喊:“妈妈,妈妈!”发出嘤嘤的哭声。
我给孩子穿好衣服,把她抱到厨房,看到锅里的甑子上已经冒出腾腾热气,里面蒸的是团年的糯米饭。也就山里说的“年饭”,在糯米里加上肉丁、葱姜蒜、调味的盐和花椒面,然后用大甑子蒸1个钟头。等揭开木头做的平平的锅盖,在甑子里憋急的热气趁着锅盖揭开的间隙,急忙喷涌而出,弥漫在整个厨房。
“哇哇哇……”茜茜拍着手激动的说道。
等蒸汽散去,年饭上整齐得摆放着十二坨半肥半瘦的“年肉”,代表油水丰盈的十二个月份。每坨肉大概拳头大小,我可以吃三坨。吃在嘴里时爆满油,伴着瘦肉的柴腊味,有一种告慰了一年付出的满足感。
对面的赵家响起来挂鞭,一阵烟雾从屋前升起。二叔和大友叔,还有堂弟堂妹们一起走了上来。
“老赵屋里,团年团得真早!”二叔说道,“双喜,早饭熟没得,熟了也放一挂啦!”
万勇便拿出擦炮丢在了猎狗的窝棚前,把猎狗吓出一阵势必要犟脱铁链的架势,在窝棚里拉拽狂吠,茜茜则拍着手哈哈大笑。二叔家的小儿子则找万勇要了一颗,扔到我的面前,啪的一声把茜茜吓哭了,二叔抽起窝棚上母亲赶鸡的竹枝就是一顿抽,一边说道:“你个背时杂种,在乱扔手给你打断!”,堂弟是个“皮匠”,挨得疼,没有哭,只是搓着屁股说道:“对不起,茜茜。你别哭了,叔叔给你道歉。”
“你还真是个皮匠了哈!”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。不一会儿,团年饭的菜肴就被秀莲他们端到了支在堂屋的八仙桌上,桌子上有一个里面放满火炭的小陶炉,上面烧着一锅猪蹄炖海带,这是逢年过节山里人的常菜
>>>点击查看《驮山》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