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来了,2019年我带着两个朋友,回到出生地,而这里我已然不熟悉了,自2001年的春节后,我便没能再回到这里。
尽管房子卖了,我还是悄悄的回到这个承载我幼年少年青年的家门口。我不敢吱声,走在街上都几乎踮起脚尖,我左顾右盼,几乎让朋友和自己停止呼吸,我怕引出熟人,我怕他们和我打招呼,因为我不敢和他们打招呼。
街道还是那个烂糟糟的小巷,今天没下雨所以不泥泞。大门还是那个大门,两个门垛还是这条街最好的门垛。房子还是那三间瓦房,只是屋顶改成了成片的红色的隔热屋顶。我欣喜的看到窗户还是天蓝色,斑驳的露出底层的绿,那绿色是最初的颜色,过了几年爸爸又涂了一层天蓝,焕然一新。
而今天已经物是人非,我看到门廊里停着一辆摩托,我只是听说房子卖了。听说受过很多妈妈恩惠的隔壁邻居想趁机压价买下,还扬言看谁敢买,他们是这条街上的大家族。有幸镇书记的亲戚敢买。想必现在摩托的主人就是镇书记的亲戚吧。
我悄悄的离开,很迅速,我都来不及悲春伤秋,我怕正好隔壁的姨或是前院的哥走出来,我怕他们问我是不是小晚。
我走的匆匆忙忙,不,是逃的匆忙。
朋友笑话我的胆怯,而他们不知道,这是母亲给我一生的威压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尽管我恋恋不舍,我好想再回头去看看,看看父亲设计的大门,看看儿时觉得宽敞,如今狭窄的小巷,那有我的欢声笑语,尽管很少,但有过!可我不好意思说再回去,我会让朋友觉得太磨叽。
我想去中学看看,那里有我青春期的快乐和痛苦,我开车转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中学,那里应该是校门,怎么砌上了砖,心有些慌,门呢,门呢?
停下来问路边的人,才知道中学黄了好多年了!曾经那么高的升学率,曾经那么多的好老师……黄了!我的青春无处安放了,失望撕咬我的胸膛!
1971年我出生了,父亲是这小镇医院药房抓药的,母亲是医院制剂室制药的。
刚出生的我母亲说太丑,小眼睛、趴趴鼻子、大嘴巴。父亲说只要是女儿再丑点也可以,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,这样他就儿女双全了。
父亲的姑姑我的姑奶和我的姥姥都觉得我不丑,甚是欢喜。
我在咿咿呀呀中成长,父亲母亲都上班,姥姥带着我,偶尔姥姥回家了,哥哥放学后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。
我拉了,大哭,哥哥比我大九岁,他不知道我怎么的了,就扯着我的小被子让我旋转以此逗乐我,于是我在自己拉的粑粑里旋转,弄了一身屎,手上也有,我还伸到嘴里,或许我是最主动吃自己屎的娃娃吧。
母亲下班回来,很累,她那时制药用的水桶都是自己举起来倒进制药循环系统进行蒸馏,但看到乐着吃屎的我,又给我进行清洗。她不能埋怨哥哥,因为哥哥还是个孩子。她只能期盼我姥姥早点回来照顾我。
这样的事很多,母亲就讲过两个,还有一个是父母去参加同事的婚礼,人家知道家里有孩子,就给了两个熟鸡蛋,母亲放到家里时已经凉了。哥哥为了让哼哼唧唧哭的我闭嘴,把两个鸡蛋都喂我了,他自己没舍得吃。于是我又吐又拉,除了当时的混乱之外,自那天起我不再吃煮鸡蛋,略懂事起,煮鸡蛋给我的感觉就是鸡屎味的。
那之后哥哥不敢再给我吃东西,我自己拉的屎也不敢了。为了我不哭,对,是为了我不哭,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哭包,他就给我表演节目,他没有唱歌天赋,也不会说相声,就耍他的红缨枪,在炕上耍!砰的一声,玻璃碎了,庆幸的是我们两个都没受伤。但哥哥怕父亲,他胆战心惊的等父亲下班,他膝盖一软跪下了,“爸,我捡粪卖钱赔你玻璃。”没我之前他没挨过打,有我之后,因为我哥哥被打若干次。在这里对幼年的哥哥说声对不起,其实我不愿意来的,但不小心被投胎了,抱歉!
长大是我急切的事,因为我不想被哥哥不小心再踩伤了,他浪浪的试穿母亲夜里抽时间给他做的棉袄,我躺在炕上要睡了,他的大脚不小心踩在我的鼻子上了,当时就流血了,此后一直到二十几岁鼻子还经常出血。
做为红小兵的哥哥舍不得吃学校发的白豆腐,他装在饭盒里,午休一会的时间飞奔着送回家给我吃,他来不及进院门,他把饭盒放在墙头,大喊,“姥姥,给小晚的豆腐。”没等姥姥出屋门,他就跑远了。
此时写到这,不禁眼眶湿润,我的哥哥自小就照顾我,直至现在他都是为我考虑的,我亏欠他很多,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我,我何其幸运遇见你,我至亲的哥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