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春明和庆喜,有银回到屋里去,陪大哥有金喝茶。孟庆燕白了有银一眼,说:“你出手可真大方,给他们开十块钱一天,还管两顿饭。你知道现在一个大工师傅,干一天活儿还挣不到两块钱呢!”
有银一摆手说:“我还不知道一个大工一天还挣不到两块钱,可你知道咱这一天挣了多少吗?”
孟庆燕也迫切想知道个结果:“多少?”
有金也迫切地想知道个结果,不过他没有问,只是竖起耳朵来仔细听。
有银说:“地瓜干一卖,我就已经算出来了。咱每换出去一袋面,就净挣了五块钱。咱今天换出去了三十袋,挣了一百五十块,除了加柴油花了十五块,给两人开工资二十块,中午吃饭花了十块,剩下的就都是咱一天挣下的。你算算多少?”
孟庆燕在脑子里算一遍,说:“是一百零五块。”又有些不敢相信地说:“一百零五块,真赚了这么多吗?”
有银说:“我哄你干什么?这下你还觉得我给春明和庆喜开十块钱算多吗?别忘了,我只管开车、称秤和算账,出力的活儿都是他俩干的。”
庆燕激动地说:“要按这个挣法儿,咱很快就成有钱人了!一月三千块,俺娘来,怕比县委书记挣的都多。大哥,县委书记每月能开三千块工资吗?”
有金摸过有银面前的一盒“丰收”牌香烟揣进上衣口袋里,笑道:“恁俩口子就在这好好算吧,俺睏了,回去睡了。”
有银说:“急啥,再喝会水吧。”
有金说:“趁现在干这买卖的少,你好好干,等干的人多起来了,这买卖也就算干到头了。”又嘱咐说:“记住,千万别挣了几个钱就烧包,就不知道天高地厚,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。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低调做人,勤恳做事。”
有银说:“这个大哥你放心,咱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送走有金,有银回头对庆燕说:“记住,万不可向外人透露实情,有人问你换面挣钱不,你只说不知道……”
庆燕说:“这还用你嘱咐?我难道没长脑子吗?”
有银说:“说起脑子,我这辈子就佩服俺哥。”
孟庆燕点头说:“那是,谁比得了他?”又讨好地说:“我也佩服你。”
有银说:“我?我就是沾了大哥的光罢了。我有自知之明。”然后又说:“拾掇拾掇睏吧,明天还得早起呢。”
有金回到家,家里静悄悄的,黑咕隆冬的。摸黑进了屋,点亮油灯,拉开被褥,有金坐在被窝里,望着冷冷清清的房间,他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。想:“这还叫个家吗?一个大队书记的家!”他摸出衣兜里的香烟,抽出一支叼嘴上,点火猛抽起来。自从杨春花跟他绝交以后,有金的日子便感觉黯淡无光。这时候他心里想的全是与春花的过往。这时候他很少想到媳妇杨燕。
杨燕每个星期六按时回家。两人的夫妻生活也是按部就班,例行公事,好像两人就是纯粹地收公粮交公粮的关系。幸亏这辈子还让他遇上了春花,即使两人现在绝交了,然而陪伴他的无眠的黑夜的依旧是多情的春花……有银的拖拉机发动起来的声音让有金睁开了眼睛。天刚蒙蒙亮,麻雀的叫声还没有听到。麻雀声声叫起来,天才真正开始放亮。这时有金才起来,整齐地叠好被褥,习惯地用刷子扫了扫炕席。家里清洁卫生是有金最基本的要求。
等小学校的钟声当当敲响的时候,有金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装钱的信封揣在衣兜里出门了。他径直去了庆喜家。
这还是有金第一次来到庆喜家。他的出现让春花吃了一惊。春花打发孩子上学走了她刚返回来,站在窗前那盆栀子花前欣赏着。正有一朵花在绽放,绽放的栀子花洁白无瑕,芳香馥郁。春花看着花朵,闻着花香,有些陶醉。这时有金走进来。春花吃了一惊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有金笑道:“怎么,我不能来吗?”
春花慌乱地伸手理一下蓬乱的头发说:“刚打发孩子上学走了,脸还没顾上洗呢!”又说:“你屋里坐吧,我先洗个脸。”
洗过脸,春花进屋陪有金说话儿。春花说:“这是你头一回来俺家吧?”
有金说:“嗯。头一次。和我想的一样,拾掇得干干净净的。”
春花说:“让书记见笑了!”
有金看一眼春花,长吁一口气说:“唉,春花跟俺生分了,私底下也不叫哥了,都叫上书记了。”
春花扭过脸去。过一会儿,声音有些哽咽地说:“书记,你找俺有事吗?”
有金问:“庆喜昨晚回来跟你都说啥了?”
“没说啥呀,怎么了?”春花奇怪有金会这么问。又说:“他一回来就进了他那屋去睏了,根本就没有过来跟我说话。”
有金诧异道:“你们不在一屋睡呀?”
春花小声说“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。”
有金没在追问下去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问:“那他和春明在跟有银一起换面这事儿你总该知道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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