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先起来,」沈焰俯身去扶她,「你孩子怎么了?现下在何处?」
妇人擦着眼泪,语声哽咽,「他在城东的一家寺庙里,我们逃难过来的,可前两日他忽然发了高烧了,怎么也不退,烧了两日,吃药也没用,我,我……」
「你先别着急,」沈焰朝身后吩咐道,「传苏太医。」
「是。」
妇人感激地又跪下来,「谢谢大人,谢谢大人……」
我看着,心中不知作何想。
关上厢房的门时,沈焰才从那菩萨似的面貌中脱将出来,「你来做什么?」
我视线往下,瞧了瞧他的腰腹处,「来看你死了没有。」
沈焰冷哼一声,「恐怕要让你失望了。」
我勾唇笑了笑,自顾自冲了盏茶,「为什么不禀告皇上皇后是我刺伤了你。刺杀储君,这罪够你处置我了。」
「还不够。」沈焰语声冷冷。
我抬头,看着他,看着看着,又有些好奇了,「沈焰,你真的有这么恨我吗?」
沈焰一双眼睛漆黑如墨,望着我的时候丝毫不避闪。
「你说呢?」
我不发一言,只这么回望着他。望着望着,自己也笑了。「是啊,我也是。」
沈焰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,只道,「你就在此歇着吧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。」
「我不回去。」我低着头,看了看茶盏里的浮沫,「我会留在这,等到赈灾结束。」
不必说我也知道沈焰这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,他只沉默了会儿,半晌才道,「随你。」
待他走出房间,我才将手里那盏茶饮尽。知秋到我跟前,轻声道,「太子妃,我们下一步做什么?」
「做什么……」我慢悠悠地又添上一杯新茶,「当然是去会会我母亲的生前挚友了。」
宋山从营帐走出来迎我时,太阳还未落山。
他面色黝黑,身形瘦长,脸型窄窄的,五官偏小,看上去倒不尖刻。我笑着望向他,「宋伯伯,可还记得我吗?」
宋山连忙点头,「怎会不记得,十年前将军府家宴,我还抱过你呢,那时候不过一个小娃娃,现在都是堂堂太子妃了。」
我莞尔,「是啊,您与我娘亲那样深的情谊。」旋即侧身,将那些礼物悉数指给他,「这些都是我娘生前最爱的兵器,跟着她在战场上杀过不少敌人。如今留着也是没用,都留给宋伯伯吧。」
宋山神情微微有些怪异,瞧着我道,「怎想着都给我,自己不留个念想么?」
我摇摇头,「我留着,只是个念想。宋伯伯留着,却能战场杀敌。怎么也是后者更划算。」
宋山点点头,「好啊,好啊,若裳君知晓女儿如此懂事,也定会感到欣慰。」
我笑了笑,旋即吩咐随伺将东西都抬进去。宋山留我下来吃饭,大帐之中,我只不停地说着我娘的事情。说着说着,沈焰便来了。
我瞧沈焰面色不虞,便笑道,「殿下是来接我回去的么?」
沈焰走至跟前,声音听不出情绪,「怎的来了宋都尉这里。」
我笑了笑,「我娘生前与宋伯伯交情甚深,我此番前来,便想顺道拜访一下宋伯伯。」
沈焰眸色深深,只道,「天色已晚,同我回去吧。」
「好啊。」我莞尔一笑,随即回身,「那就先告辞了宋伯伯,改日再来拜访你。」
「好,好。」宋山出帐相送,我坐的沈焰的马车回去。
夜色如一块幕布似的倾斜下来。周身寂寂,马车的车辙声在此时尤为明显。仿佛今日路来日路都昭然若揭了。
一片寂静中,沈焰淡淡地开口,「为何突然过来拜访宋山?」
我扭过头,「宋伯伯同我娘是至交,小时候经常来府中和我玩。知晓他也在燚城与你共事,便想着来拜访一二。」
沈焰看着我,我也毫不遮掩地回视回去。
半晌,他错开目光,「以后别再来搅扰宋都尉了。他军务繁忙,没空总是跟你叙旧。」
「哦,」我点点头,「不来就不来了吧。」
沈焰不再说话。
我与他之间,少有这样不剑拔弩张的时候。想想他总是一副要吃我的样子,仿佛我多活一刻都是对他的折磨。而此时我们同乘一辆马车,既没有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辱骂,也没有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。
真是神奇呢。
在燚城待了好几日,每日不是去粥棚施粥,便是到城东一个收容所照看孩子。
皇上皇后将太子太子妃的善行散布得满城皆是,如今人人都道太子太子妃福泽深厚,怜恤众生。
我坐在窗边发着呆,知秋走过来,微微欠了个身,「太子妃。」
「何事?」
「太子邀您一同去膳春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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